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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楊長子、自由作家 

二二八是台灣現代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,之後,台灣就實施了長達38年的戒嚴,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在白色恐怖時期,莫名其妙的被逮捕、刑求、傷殘、監禁,甚至迅速被槍決。還有不少人因為難挨酷刑而精神錯亂,或是死亡,結果還被扣上「畏罪自殺」的大帽子。

這長達38年的戒嚴,創下了世界紀錄。迄今仍然造成台灣政治上的猜忌、矛盾和衝突,間接對解嚴後的台灣社會,產生許多後遺症,形成溝通困難、合作不易,尤其是在國家的認同方面,發生嚴重的分歧而仇恨的對立。 

我並非228事件的受難家屬,我的家庭破碎,也不是白色恐怖直接的造就。但是雙親離異不到10年,父親仍難逃「白恐之蠱」,他被誣陷、刑求、斷腿,「唯一死刑」起訴,父親也極度恐懼的掙扎與不斷的上訴。最後非常幸運能死裡逃生,被判有期徒刑12年定讞,也被沒收所有家產之後發監執行。 

脫離悲情枷鎖重生

他藉著一枝筆,和早餐吃剩的稀飯,黏合無數張的廢報紙,從本島監獄寫到了綠島監獄。但是,能有幾人像他如此處之晏然,將自己沉浸在歷史的寫作之中。10年的黑暗冤獄,反而創作出經典傳世的「監獄文學」,還能獲得國際「桂冠詩人」的榮耀名銜。

1975年,當了27年總統的蔣介石死了,因為特赦,讓父親少蹲4年黑牢,但是刑期屆滿卻不被釋放,仍然被軟禁在惡海中的孤島上1年又26天。

當年,一堆御用打手指證他是萬惡匪諜,不但信誓旦旦,還偽證如山,不斷汙蔑父親的人格。還有人奉命專程到美國去誹謗父親。當然,這幫人早被打臉,只是良知遭到蒙蔽而沒有勇氣認錯罷了。

我百分百支持大和解,我們沒有理由永遠仇恨對立,但是高官與知識份子,尤其應該具備「大是、大非」的道德和勇氣。我們不斷的努力,一代一代來追求真理、尋求真相,但是,我們也要有一種度量,即使真相已經滅跡、罪魁仍然強硬、禍首謊話連篇、兇手遮掩事實,或是變質演進「東廠式」的報復與鬥爭,讓轉型正義反而被踐踏扭曲,成為政治與選舉操作的工具,這都不是我們所樂見的結果。我們沒有能力去改善意識形態,即使極度失望,也只有無奈的放下一切,脫離悲情的枷鎖,讓生命得到重生,從頭開始快樂的生活,做一個品德高貴的人種。

正如父親所說:「人生倉促,歷史要原諒,但是絕對不能忘記。」因為「忘記暴政,悲劇就會再來。」秦始皇先是焚書,再來就要殺人了。而我絕對不希望有任何顏色的恐怖,再度籠罩我們這個美麗的寶島,即使福爾摩沙現在已經嚴重沉淪。 

不要理盲衝動附和

父親離家時我還不到6歲。他被抓走時我14歲,他出獄返回台灣,我已經24歲了,是一位經過兵役鍛鍊的成熟青年,在軍中的人情冷暖,以及踏入社會遭遇的人心叵測,我都品嘗了許多,這些都是我人生難得的磨練。所以,我衷心珍惜在我們身邊,不斷洋溢出風和日暄的溫暖,以及令人感動的喜悅,讓我們對未來仍然充滿無窮的希望。

而事實證明,「原諒歷史、放下仇恨」,凡事從正面思考,要有前瞻性的寬廣氣度,不要太多的政治算計,更不要理盲的衝動附和,才能開創新生命的無限價值,迎向更美好的明天。 

 

新聞來源 : 蘋果日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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